金朝时期的生女真与熟女真受周围农耕民族的影响,不单纯依靠狩猎和采集,而是扩大农业的比重,提高了文化水平。金朝灭亡后,生活在中原地区的女真已然呈现汉化的状态。年金朝被蒙古族所灭后,东北地区的生女真虽归由蒙古族及其后的蒙古帝国的元王朝的统治,但他们仍以女真人原有的经济社会形式生活。兼具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的女真们作为金朝的“后裔”,有着在元朝灭亡后建立第二个金朝的可能,故而明朝与朝鲜对其始终持有戒备。
一、建州卫时期与朝鲜之经济交往与矛盾
明朝与朝鲜对李满住和孟特穆等有望成为女真首领的人物轮番施以了名为征伐的强硬政策和授予官职这种绥靖政策。建州卫时期的女真人在明朝与朝鲜的绥靖政策下左右逢源,便趁此发展自己的部族。而朝鲜与明朝的强硬政策又牵制了女真各部族的发展。
由此,到了努尔哈赤登场前,女真人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分裂时期。努尔哈赤受到明朝的辽东总兵李成梁的支援而壮大了自己的部族。他以此为基础开始了对女真人的合并,先是吞并了从属建州卫的部族们,而后又吞并了从属海西卫的多个部族。
因此,直到年后金建国之前,除海西卫的叶赫部与野人女真中部分部族外的大部分女真人都成了努尔哈赤的附属。同时,为了进行更好的统治,努尔哈赤创造了满族文字,并新设八旗与贝勒制度等,使女真各部的势力强弱被重新划分。
然而,随着努尔哈赤的建州卫势力膨胀,明朝阻断其贸易,让其在经济上出现了困难。此外,明朝还通过扶持叶赫部来牵制建州卫。朝鲜也同明朝一般,在与建州卫的贸易中采取冷淡态度,使建州卫的发展遭遇危机。
经济决定一个民族,乃至国家兴亡的重要因素。尤其在近代以前,东亚地区的主要产业是农耕,东亚的各个民族与国家为了自己民族或国家的发展,需要在土地肥沃且气候温和的地域建造根据地。这与同时进行农耕与游牧生产的女真人的生活习惯相符。
当时的女真人虽然是游牧民族,却与东亚的每个农耕民族一样熟悉农耕民族的文化。本来女真人的祖先普斯人在渤海国时期曾正式进行农耕,在渤海国灭亡以后,女真人便在东北地区继续进行农耕了。
本来生女真的居住地一一东北地区,在气候方面并不适合农耕。这里是多山地带,又只能在河流经过的平原地区进行农耕,农用地有所不足。加之干燥的气候条件使这里只适合耕种旱田而难以种植水稻。在这样的地形与气候条件下,农业产量的增长是有限的。
尽管因东北地区的地形与气候问题,女真人需要同时进行农耕、采集与狩猎,但他们为了将农耕进行下去,持续地吸收周边农耕民族的文化。所以女真人十分了解周边农耕民族的统治体系,也习惯了为进行农耕而长期定居于某一地区。这可能也是金朝建国以后乃至后来清朝建立统治较为容易的原因之一。
这不同于过去辽朝的契丹人或元朝的蒙古人为统治拥有农耕文化的汉族而经历的困难。对于十四一十五世纪刚从元朝的统治中脱身的女真部族们,随着人口的增加和部族间竞争的深化,保有更多农田就变得重要起来。为此他们不得不进行南下攻击。
此外,蒙古族们对该地区女真人的掠夺也是女真人南下的原因之一。元朝时期的蒙古族会掠夺黑龙江省女真各部耕种的作物和通过狩猎采集的成果。所以这里的女真人中有两个部族为避开掠夺并管理好增长的人口,离开了原居住地阿城附近的三姓地区,向着韩半岛北部进行了南下。
这时候南下的两个女真部族分别在今天的韩国咸镜道会宁和风州地区扎了根。14世纪末,元朝与高丽灭亡,明朝与朝鲜建立。明与朝鲜为避免第二个金朝的建立,十分戒备当时女真部族中势力最强大的吾都里万户部和胡里改路万户部。明朝与朝鲜为压制女真人,对其兼施绥靖和强硬两类政策。明朝与朝鲜采用的绥靖政策有授予官职、联姻政策及贸易政策。
明朝根据自己的军事制度,即卫所制度对女真人进行了编制。各女真卫所又依照内部的经济状况或政治状况迁移了卫所的中心气明朝在对女真人进行这样的编制,是为了在女真内部出现强大的部族时,鼓动第二或第三梯队部族的军队对其进行牵制。
明朝在初设建州卫时,因胡里改路部是其中最强的势力,纳哈出便被任命为了建州卫都指挥使。又因吾都里部的孟特穆也形成了强大的势力,便追加设立了建州左卫,并将孟特穆任命为了建州左卫都指挥使。然而明朝这样的官职授予导致了建州卫女真人之间的矛盾。
后来孟特穆战死,他的建州卫左都指挥使之位由其子充善继承,但过程中孟特穆的同母弟弟凡察进行了反对。对此,明朝从建州左卫中分建了右卫,并将凡察任命为了建州右卫都指挥使。实施这种卫所制度的结果便是阻止了女真人的集结。
另一方面,明朝还实施了联姻政策这样的绥靖政策。具有代表性的有建立明朝的洪武帝与胡里改路部纳哈出间的婚姻。即洪武帝给身为燕王的自己的第四子朱棣和纳哈出的女儿指了婚。由此洪武帝与女真人缔结了和亲关系,同时纳哈出也在女真人手里站稳了脚跟。
此外明朝还通过分配贸易权实施了对女真人的绥靖政策。当时的女真人通过与外部的贸易补充了社会内部必须的物品与缺少的粮食。女真人与明朝以朝贡和官方贸易的形式交易,其中进行官方贸易的地方被称为马市各部族通过官方贸易壮大了经济实力,扩大了势力。
二、建州卫之建立与女真族的分裂
贸易权是按照女真内部排名分配的,因此各女真部族之间存在竞争,并引发了矛盾。明朝就这样通过利用官职的授予和贸易权的分配,引发女真人内部的分裂和对立。另一方面,朝鲜参考与明朝相似的战略,加剧了女真人的分裂。
朝鲜初期,朝鲜的王室和吾都里万户建立了亲密的关系,到了建州左卫重组时这种关系也一直维系着。朝鲜称边境一带的女真人为“藩胡”,特别给所属建州左卫的部族长们授予了万户等官职而且,由于把贸易权分配给“藩胡”部族,所以“藩胡”可以通过与朝鲜的贸易获得经济利益,扩大势力。
建州左卫内相当多的部族长们在明朝和朝鲜两方获得官职,被分配了贸易权,这为他们在女真人内部成长为核心势力奠定了基础。然而,明朝和朝鲜分配的贸易权,是以势力较大的女真部族为中心的,由于限制了贸易量,势力较弱的部族无法通过贸易获得经济利益。因此,他们不断要求明朝或朝鲜扩大贸易权,增加贸易量。另一方面,他们还偷偷南下,移居到易于农耕的地方,试图摆脱只依赖与明朝或朝鲜贸易的结构。但是明朝和朝鲜不接受女真人贸易方面的这类要求,也不允许他们南下。
在这种情况下,由于要求事项未被接受,多个女真部族与明朝发生武力冲突。在当时的这种武力冲突中,建州左卫的女真部族斗争较弱,而建州卫的部族则斗争较强。这是因为从属建州左卫的部族内部较为松散,凝聚力较弱;而从属建州卫的部族以李满住的胡里改路部为中心,内部凝聚力较强。
针对建州卫的军事活动,明朝和朝鲜双方起初互不合作,各自防御。明朝的永乐帝和朝鲜的世宗缩小了对国境问题的意见分歧,从那时起两国为了稳定自己的北方国境,开始共同应对建州卫的攻击。但是,明朝和朝鲜的共助并没有持续太久,而是形成了朝鲜主要攻击女真族的态势。
当时明朝的外、内部问题是最主要的原因。对外方面,发生了北虏南倭问题,特别是北侧的卫拉特和北元壮大,发生了土木之变对内则是围绕皇位继承发生了内讧从正统年间开始,随着税金制度出现问题,用以培养军队的资金出现问题,渐渐开始动摇了明朝的军役制度。因此,明显无法专心于与女真战斗。
朝鲜的主要攻击对象是建州卫部。朝鲜世宗时期,朝鲜发动了两次婆猪江野人征伐,削弱了建州卫部的势力。因为这两次征伐,建州卫不得不迁移其根据地。此后直到朝鲜燕山君时期,朝鲜不断攻击建州卫的女真人。
在此过程中,李满住被杀,建州卫失去了首领,与朝鲜的贸易也中断了。由此,当时最强的部族一一胡里改路部衰亡后,建州卫内部的部族之间围绕建州卫指挥使的位置和与明之间的贸易权开始出现分裂。对于在与明朝及朝鲜发生武力冲突时表现出消极态度的建州左卫来说,选举继承者的矛盾成为削弱部族团结性的重要原因之一。
就建州左卫都指挥使孟特穆的接班人问题,他的异父弟弟凡察和他的儿子阿古、充善发生了矛盾。另外,担心因与朝鲜的矛盾招来贸易权被剥夺等经济损失也是建州部避免与朝鲜发生武力冲突的原因。
但这不意味着完全没有武力冲突,当时他们不断与金文乃部族联合,南下咸兴平原,以达到增加贸易量的共同目的。在这种情况下,朝鲜虽然攻击了金文乃部族和隶属建州左卫势力范围的毛怜卫下属部族,却没有攻击吾都里部,吾都里部的势力便因此可以得到扩张。
此后,吾都里部因卷入明朝和朝鲜之间的国境纠纷而面临危机。当时明朝把被朝鲜称为“藩胡”的女真部族纳入到明朝的卫所制度中。朝鲜对这些女真部族中带有亲民属性的部族实施经济压制和攻击,其中之一即是吾都里部。孟特穆在年和年从朝鲜得到了镜城等处万户和上将军的官职,他离开会宁将根据地转移到了接近明朝胡里改路部的居住地一一“风州”。
朝鲜的措施削弱了吾都里部的经济实力,导致他们在女真部族内的势力减弱。此后,吾都里部没能改善与朝鲜的关系,又卷入与明朝及其他女真族的矛盾,面临新的危机。孟特穆在新根据地发生建州卫部族的内部矛盾后,于年回到了会宁地区。这时,扈伦女真的一派兀狄哈部部族移居到会宁日渐壮大。
因此,孟特穆与兀狄哈部部族的族长杨木答兀形成了竞争关系。兀狄哈部于年在咸镜道会宁发动“七姓野人叛乱”,明朝的辽东佥事裴俊为镇压叛乱,向居住在同一地区的建州左卫部族请求协助。在镇压这场叛乱的过程中,建州左卫都指挥使孟特穆和其长子阿古战死,次子充善被俘。
得到孟特穆战死的消息后,凡察登上了建州左卫都指挥使的位置,但被俘的崇善却主张自己是孟特穆首领职务的继承者。两者就建州左卫都指挥使一职发生矛盾,朝鲜利用这一情况,从年开始正式占领了图们江以南的土地。建州左卫的部族中,一部分在充善和凡察的带领下移居到了浑河上游地区,而剩下的部族则被朝鲜吸纳。充善在浑河地区发生饥荒后移居苏子河地区,逐步恢复了势力。
总结
建州左卫部族卷入建州卫与明-朝鲜同盟军之间发生的战斗,充善亡于其间。充善去世后,吾都里部建州左卫首长的地位开始动摇,建州右卫重新从建州左卫中分离出来。像这样,在女真部族混乱不堪的分裂后,留在朝鲜国境附近地区的女真部族们有着亲朝鲜的性质,便将其他女真部族们的动态告知了朝鲜,朝鲜把这些人分类为“藩胡”,并通过提供经济实惠来诱导他们打消南下的念头。